颍河崖 - 三

    赵红旗见春枝不语，以为她是在想她的男人。“放心，交易从现在开始，俺说过的话，决不食言。”说完，他走到办公桌前，先是拿起电话，但转念一想，又放了下来。随即，他取出公文纸，很快就写好了两份文件，盖上印章，递到春枝面前，说：“这是正式公文，一旦发出，立马就会有成千上万的民兵，或明或暗的撒到各地，还愁找不到你的男人？”

    春枝接过那两张公文，扫了一眼。一张是给县民兵指挥部的命令，一张是发给邻县的协查请求。此时，那梦中的情景犹在眼前。她不怀疑他的权力，怀疑的是他会不会果真如梦中所言，趁此机会除去周颖生，以绝后患。一番犹豫之后，她将那两张公文慢慢地撕掉了，“这一夜，俺想好了，不用管他了。生死由命，富贵在天，由他去了。”

    赵红旗见她居然撕掉了公文，先是一惊，继而不悦的说道：“你知道撕公文的后果吗？”

    春枝心不在焉，郁郁的说：“不知道，既然没用了，留着也是废纸。”

    赵红旗点燃一支烟，阴着脸来回踱了几步，说：“公然撕掉公文，就是挑战政权！这要是上纲上线，比现行反革命还要罪加一等！”忽而又一笑，“不过也没事儿。胆敢做这种事儿的，在全县，全省，乃至全国，恐怕也绝无仅有，独你一人了。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，从俺头一次见你，就觉得你非寻常之辈，果然不假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，春枝似乎没有听见。她的心思，仍在梦里。

    赵红旗问她：“昨天说好的，刚过了一夜，咋又变卦儿了？莫非不想那个男人了？”

    春枝叹息一声：“俺说过，生死由命，富贵在天。只要没人有意的加害他，就随他去了。”

    赵红旗思索了一会儿，“俺也说过，不要把人想的太坏。看来，你过虑了。不管如何，你的意愿，俺绝不违背。”停了片刻，又道：“俺的命令，全县都得听。而你的命令，俺又不敢违抗。现在，你就是一县之主了。”说罢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早饭过后，赵红旗带着春枝开车来到民兵指挥部。他叫春枝待在车里等一会儿，自己走进一幢大楼。十多分钟的功夫，他就从大楼里出来了，身旁随着一个官样的人物不停地说着什么。只见他点点头，挥挥手，那人就回头走了。

    出了指挥部大门，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向城外开去。春枝坐在一旁，默默无语。赵红旗兴致很高，一边不断的加速鸣笛，一边说道：“先兜兜风，看看这秋天的大好景色。”

    吉普车绕着县城整整跑了一圈，最后顺着一条小路钻进一片密林之中。走不多远，只见路边高高的竖着一块醒目的木牌，上写：闲人免进，一律绕行。赵红旗并不看它，继续向密林深处开去。

    颠簸了半天，吉普车终于停了下来。这是一片空旷低洼的场地，类似于一个操场。靠西有一排建筑，门窗紧闭，一个民兵背着枪来回的走动。除了进来的入口，四周环绕的铁丝网将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。

    赵红旗将春枝扶下车，四下里望望，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，说：“知道这是啥地方儿？”

    春枝不语，她没有那份心境。她除了感受到了这里的神秘色彩之外，心中再没有任何的好奇之感。

    “这是县民兵指挥部培训干部的地方，军事重地，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入内。”说着，赵红旗从腰间掏出手枪，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。“平时，这儿就是俺练枪消遣的地方。今个儿俺来教你打枪，等学会了打枪，再教你开车。这两样学会之后，你就不会再想回颍河崖了。”

    春枝仍然不语，她在想那梦中的情景。如果梦中的她会打枪，那魔头定死无疑，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惊险了。她看一眼赵红旗，那魔头不就是他吗？

    赵红旗把手枪放在春枝手里，讲过一番要领之后，指着边上的一棵白杨树，说：“第一枪，如果你能把那棵树擦掉一点儿皮，就算及格。”

    春枝本无心学打枪，现在，她改变了主意。按照赵红旗讲的要领，她打开保险，双手握枪，闭起一只眼睛向那棵树瞄准。此时，赵红旗就在她身旁。如果她突然转身对着他的胸脯开抢，根本不需要瞄准，他也来不及躲避，肯定能将他一枪毙命。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赵红旗毙命倒地的场景。然而，那执勤的民兵就在不远处站着，时而朝春枝看一眼。更重要是，她不会开车，如果杀了赵红旗，恐怕没等走出密林就会被抓住了。

    “砰！”第一枪打了出去。震耳欲聋的枪声将树上的鸟儿惊得扑啦啦的逃向远方。果然，那树皮没受到任何损伤。春枝又接连打了几枪，直到弹尽枪哑，也未能擦掉一点儿树皮。

    此时，县民兵指挥部已经调动了上万民兵，悄无声息的撒往全县各地，全力搜寻周颖生。并且命令，一经发现，立即秘密逮捕。如果遇到任何反抗，立即击毙。同时，向三个邻县发出了紧急协查请求。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的撒开了，死亡的威胁正一步一步的逼向周颖生。而这一切，春枝都被蒙在鼓里。

    原来，就在春枝撕掉公文的一刹那，赵红旗就立刻窥透了她的心思。他觉得，这个女人对于她男人的那份炽热的情怀，使她绝不会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容易软化和诱惑。所以，他在声称不违背她意愿的同时，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——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周颖生，把他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，以逼迫春枝就范。如果此计不成，干脆把他除掉，以绝后患。这内心的决定，春枝如何知道？

    赵红旗的意志，绝不容许有丝毫的违拗。开始，他并没想要控制周颖生甚至除掉他，他要做的就是一个交易。正是春枝的那一撕，才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，作出了新的可怕的决定。他带着春枝开车来到民兵指挥部，独自进入那幢大楼的十多分钟，就是向属下们下达命令的，而且要求立即执行。他分析，有这如仙似玉的女人牵挂着，周颖生绝不会走远。所以，动用如此庞大的力量，再加上临县的协助，纵然他有分身之术，也逃不出他撒下的天罗地网。拿下他，应该用不了多少时日。所以，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，只管带着人家的女人兜风打枪消遣就是了。

    春枝连打几枪，虽然一枪未中，然而已经把老赵高兴得不行了，以为他的招数已然发生了作用。他知道，要想长久的拥有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，尤其像春枝这样的女人，单凭强迫还不够，得哄着她玩，让她高兴，从而让她适应不一样的环境，不一样的生活。

    然而，此时，春枝是怎样想的，他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(战场文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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